节气生活修行

生活修行准则

精进,以持戒为首要;疾病,以减食为汤药;
烦恼,以忍辱为妙解;是非,以不辩为解脱;
待人,以诚实为真情;执事,以尽心为有功;
语言,以减少为直截;上下,以慈和为进德;
学问,以勤习为入门;因果,以明白为无过;
老病,以无常为警策;修行,以精虔为切要;
敬客,以谦益为供养;居室,以朴实为庄严;
凡事,以预办为不牢;处众,以慎言为常礼;
遇险,以不乱为章程;济物,以慈悲为根本。

各节气修行主题

冬至

原学篇 (明)许孚远
天然自有之谓性,效性而动之谓学。性者万物之一原,学者在人之能事。故曰天地之性人为贵,为其能学也。学然后可以尽性,尽己性以尽人物之性,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,而与天地参而为三才,故学之系于人者大也。
天聪天明,非学不固;威仪动止,非学不端;刚柔善恶之质,非学不化;仁义礼智信之德,非学不完;君臣、父子、夫妇、昆弟、朋友之伦,非学不尽;富贵贫贱之遇,非学不达。学则智,不学则愚;学则治,不学则乱。自古圣贤盛德大业,未有不由学而成者也。故先师孔子特揭学之一言以诏来世,而其自名,惟曰学而不厌而已。性之理无穷,故学之道无尽,学而不厌,孔子之所以为孔子也。
然而三代以上,道明而学醇;三代以下,道丧而学杂,高之沦于空虚,卑之局于器数,浸淫于声利,靡滥于词章。呜呼!学其所学,而非孔子之所谓学也。其卓然志于孔子之学,不为他道所惑者,寥寥数千载之间,几人而已。乃其见有偏全,言有离合,行有至不至,择而取之,则又存乎其人焉。故学以尽性为极,以孔子为宗。若射之有的,发而必中,若川之归海,不至于已矣,夫然后可以语学。学之义大矣哉!
学者既有志于孔子之学,则必知夫求端用力之地。孔子之学,自虞廷精一执中而来,其大旨在为仁,其告颜子以克己复礼,最为深切著明者也。人心本来具此生理,名之曰仁。此理不属血气,不落形骸,故直云克己。己私一克,天理具存,视听言动,各有当然之则,故云复礼。一日克己复礼,则无我无人,平平荡荡,万物一体,故曰天下归仁。
己最难克,仁最难言,因循牵系,终身陷溺;刚毅深潜,一日可至,故曰为仁由己而不由人。出此入彼,即在身心之间,其机至严,其用至博,故曰非礼勿视听言动。此孔门学脉也。他如言敬,言恕,言忠信,言闲邪存诚,言洗心藏密,言格物致知、诚意正心,无非此理,无非此学,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焉尔矣。
是故舍仁而不求者,昧其本心,不可立人道于天地之间;不由克己复礼而言仁者,道不胜欲,公不胜私,而徒以闻见凑泊气魄承当,无强至于仁之理。知克己者,一私不容,气质浑化,故功利权谋之说,非所可入。知复礼者,体用俱全,万理森著,故虚无寂灭之教,非所可同。修此之谓天德,达此之谓王道,此孔子之学,自精一执中而来,为万世立人极者也。学者于斯笃信不惑,而行之不惰,其庶几乎可以语学也夫!
学不贵谈说,而贵躬行;不尚知解,而尚体验。《易》曰:“默而成之,不言而信,存乎德行。”孟子曰:“君子所性,仁义礼智根于心,其生色也,睟然见于面,盎于背,施于四体,四体不言而喻。”此其说也。是故性定者,其言安以舒;养深者,其容静以肃;内直者,其动简;德盛者,其心下。反之,而躁妄、轻浮、繁扰、骄泰生焉。盖理欲消长之机,志气清浊之辨,见于动静,微于应感,如影随形,不可掩也。
昔者虞舜,夔夔齐栗,以格其亲,而好问好察,善与人同,乃见其精一之学。文王在宫在庙,雝雝肃肃,而无然畔援,无然歆羨,乃见其敬止之功。孔子温良恭俭让,萃至德于其躬,而意必固我,至于尽忘,乃其学而不厌之实。凡古今圣贤所为师表人伦信今传后者,必以躬修道德而致之,断非声音笑貌之所能为也。故学者之学,务实修而已矣。
珠藏而渊媚,玉韫而山辉,德聚于其中而发见于其外。有不修,修之未有无其验者也。不修而伪为于外,与夫修之未至,而欲速助长操上人之心者,皆孟子所谓无源之水,易盈易涸,不可长久矣。
故曰:“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,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。”言忠信,行笃敬,虽蛮貊之邦行矣。言不忠信,行不笃敬,虽州里行乎哉?诚伪虚实,判若霄壤,其理甚明。内辨诸身心,外证诸家国,学之终身,不至不已,斯学之道也。

小寒

颜子所好何学论 (宋)程颐
圣人之门,其徒三千,独称颜子为好学。夫《诗》、《书》、六艺,三千子非不习而通也,然则颜子所独好者,何学也﹖学以至圣人之道也。圣人可学而至与﹖曰:然。学之道如何﹖曰:天地储精,得五行之秀者为人。其本也真而静,其未发也五性具焉,曰仁义礼智信 。形既生矣,外物触其形而于中矣,其中动而七情出焉,曰喜怒哀惧爱恶欲。情既炽而益荡,其性凿矣。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,正其心,养其性,故曰「性其情」。愚者则不知制之,纵其情而至于邪僻,牿其性而亡之,故曰「情其性」。凡学之道,正其心,养其性而已。中正而诚,则圣矣。君子之学,必先明诸心,知所养,然后力行以求至,所谓「自明而诚」也。故学必尽其心,尽其心则知其性。知其性,反而诚之,圣人也。故《洪范》曰:「思曰睿,睿作圣。」诚之之道,在乎信道笃。信道笃则行之果,行之果则守之固,仁义忠信不离乎心,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,出处语默必于是。久而弗失,则居之安,动容周旋中礼,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。故颜子所事,则曰「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,非礼勿言,非礼勿动」。仲尼称之,则曰「得一善则拳拳服膺,而弗失之矣」,又曰「不迁怒,不贰过」,「有不善未尝不知,知之未尝复行也」。此其好之笃,学之之道也。视听言动皆礼矣,所异于圣人者;圣人则不思而得,不勉而中,从容中道;。颜子则必思而后得,必勉而后中。故曰:颜子之与圣人,相去一息。孟子曰:「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,大而化之之谓圣,圣而不可知之谓神。」颜子之德,可谓充实而有光辉矣;所未至者,守之也,非化之也。以其好学之心,假之以年,则不日而化矣。故仲尼曰:「不幸短命死矣!」盖伤其不得至于圣人也。所谓化之者,入于神而自然,不思而得,不勉而中之谓也,孔子曰「七十而从心所欲,不踰矩」是也。或曰:「圣人,生而知之者也。今谓可学而至,其有稽乎﹖」曰:「然。孟子曰:『尧、舜,性之也;汤、武,反之也。』性之者,生而知之者也;反之者,学而知之者也。」又曰:「孔子则生而知也,孟子则学而知也。后人不达,以谓『圣本生知,非学可至』,而为学之道遂失。不求诸己而求诸外,以博文强记、巧文丽辞为工,荣华其言,鲜有至于道者,则今之学与颜子所好异也。」

大寒

求放心说 (明)刘宗周
程子曰:“心要在腔子里”,此本孟子求放心而言,然则人心果时放外耶?即放外,果在何处?因读《孟子》上文云:“仁,人心也。”乃知心有不仁时,便是放。所谓“旷安宅而弗居也。”故阳明先生曰:“程子所谓腔子,亦即是天理。”至哉言乎!程子又曰:“吾学虽有所授,然天理二字,却是自家体认出来。”夫既从自家体认而出,则非由名象凑泊可知。凡仁与义,皆天理之名象,而不可即以名象为天理,谓其不属自家故也。试问学者,何处是自家一路?须切己反观,推究到至隐至微处,方有着落。此中无一切名象,亦并无声臭可窥,只是个维玄维默而已。虽维玄维默,而实无一物不体备其中,所谓天也。故理曰天理,才着人分,便落他家。一属他家,便无归宿。仔细检点,或以思维放,或以卜度放,或以安排放,或以智故放,或以虚空放,只此心动一下,便是放。所放甚微,而人欲从此而横流,其究甚大。盖此心既离自家,便有无所不至者。心斋云:“凡有所向,有所见,皆是妄。”既无所向,又无所见,便是无极而太极。无极而太极,即自家真底蕴处。学者只向自家寻底蕴,常做个体认工夫,放亦只放在这里,求亦只求在这里,岂不至易?岂不至简?故求放心三字,是学人单提口诀,下士得之为入道之门,上根得之即达天之路。

立春

应事说 (明)刘宗周
学者静中既得力,又有一段读书之功,自然遇事能应。若静中不得力,所读之书,又只是章句而已,则且教之就事上磨练去。自寻常衣食以外,感应酬酢,莫非事也。其间千万变化,不可端倪,而一一取裁于心,如权度之待物然。权度虽在我,而轻重长短之形,仍听之于物,我无与焉,所以情顺万事而无情也。故事无大小,皆有理存,劈头判箇是与非。见得是处,断然如此,虽鬼神不避;见得非处,断然不如此,虽千驷万锺不回。又于其中条分缕析,铢铢两两,辨箇是中之非,非中之是,似是之非,似非之是。从此下手,沛然不疑,所行动有成绩。又凡事有先着,当图难于易,为大于细。有要着,一着胜人千万着;失此不着,满盘败局。又有先后着,如低棋以后着为先着,多是见小欲速之病。又有了着,恐事至八九分,便放手,终成决裂也。盖见得是非后,又当计成败,如此方是有用学问。世有学人,居恒谈道理井井,才与言世务便疏。试之以事,或一筹莫展。这疏与拙,正是此心受病处,非关才具。谚云:“经一跌,长一识。”且须熟察此心受病之原,果在何处,因痛与之克治去,从此再不犯跌,庶有长进。学者遇事不能应,只有练心法,更无练事法。练心之法,大要只是胸中无一事而已。无一事乃能事事,便是主静工夫得力处。又曰:“多事不如少事,省事不如无事。”

雨水

定性书 (宋)程颢
所谓定者,动亦定,静亦定,无将迎,无内外。苟以外物为外,牵己而从之,是以己性为有内外也。且以己性为随物于外,则当其在外时,何者为在内?是有意于绝外诱,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。既以内外为二本,则又乌可遽语定哉!
夫天地之常,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;圣人之常,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。故君子之学,莫若廓然而大公,物来而顺应。《易》曰:“贞吉悔亡。憧憧往来,朋从尔思。”苟规规于外诱之除,将见灭于东而生于西也,非惟日之不足,顾其端无穷,不可得而除也。
人之情各有所蔽,故不能适道,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。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,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。今以恶外物之心,而求照无物之地,是反鉴而索照也。《易》曰:“艮其背,不获其身。行其庭,不见其人。”孟氏亦曰:“所恶于智者,为其凿也。”与其非外而是内,不若内外之两忘也。两忘则澄然无事矣。无事则定,定则明,明则尚何应物之为累哉!
圣人之喜,以物之当喜;圣人之怒,以物之当怒。是圣人之喜怒,不系于心而系于物也。是则圣人岂不应于物哉?乌得以从外者为非,而更求在内者为是也?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,而视圣人喜怒之正为何如哉?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,唯怒为甚。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,而观理之是非,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,而于道亦思过半矣。

惊蛰

寡欲论 (《答林子仁》) (明)黄宗明
(林子仁)来谕谓:“此心之中,无欲即静,遇事时不觉交战,便是得力。”所言甚善,尚有不得不论者。盖无欲即静,与周子《图说》内自註无欲故静之说,亦略相似。其谓遇事时不觉交战,便是得力,亦谓心中有主,不为事物所胜云耳。然尝闻之,程子曰:“为学不可不知用力处,既学不可不知得力处。”周子曰:“养心莫善於寡欲,寡之又寡,以至於无。”正不在得力,而在於知所以用力;不在无欲,而在寡欲耳。学必寡欲而后无欲,知用力而后知得力,此其工夫渐次,有不可猎而进者。若执事所言,恐不免失之太早。如贫人说富,如学子论大贤,功效体当,自家终无受用时也。仆之所谓主静者,正在寡欲,正在求所以用力处,亦不过求之於心,体之於心,验之於心。盖心为事胜,与物交战,旨欲为之累。仆之所谓主静者,正以寻欲所从生之根而拔去之,如逐贼者,必求贼所潜入之处而驱逐之也。是故善学者莫善於求静,能求静然后气得休息,而良知发见。凡其思虑之烦杂,私欲之隐藏,自能觉察,自能拔去,是故无欲者本然之体也,寡欲者学问之要也,求静者寡欲之方也,戒惧者求静之功也。知用力而后得力处,可得而言无欲,真体常存常见矣。

春分

改过说 (明)刘宗周
天命流行,物与无妄,人得之以为心。是谓本心。人心无一妄而已。忽焉有妄,希乎微乎?其不得而端倪乎?是谓微过,独知主之;有微过,是以有隐过,七情主之;有隐过,是以有显过,九容主之;有显过,是以有大过,五伦主之;有大过,是以有丛过,百行主之。总之妄也。譬之木自本而根、而干、而标,水自源而后及于流,盈科而至於放海,故曰:“涓涓不息,将成江河;绵绵不绝,将寻斧柯。”是以君子贵防之早也。其惟慎独乎?慎独则时时知改。俄而授之隐过矣,当念过,便从当念改;又授之显过矣,当身过,便从当身改;又授之大过矣,当境过,当境改;又授之丛过矣,随事过,随事改。改之则复於无过,可喜也;不改成过,且得无改乎?总之皆祛妄还真之学,而工夫次第如此。譬之擒贼者,擒之於室甚善,不於室而於堂,不於堂而於外门,於衢,於境上,必成擒而后已。子绝四:毋意,毋必,毋固,毋我。真能慎独者也。其次则“克伐怨欲不行焉尔。”宋人之言曰:“独行不愧影,独行不愧衾。”独而显矣;司马温公则云:“某平生无甚过人处,但无一事不可对人言者。”庶几免於大过乎?若邢恕之一日三检点,则丛过对治法也。真能慎独者,无之非独,即邢恕学问,孔子亦用得着,故曰“不为酒困。”不然自原宪而下,总是个闲居小人,为不善而已。善学者须学孔子之学,只於意根上止截一下,便千了百当。若到必固我,已渐成决裂,幸於我处止截得,犹不失为颜子,克己过,此无可商量矣。落一格,粗一格,工夫转愈难一格,故曰:“可为难矣。”学者须是学孔子之学。
人之言曰:“有心为恶,无心为过。”则过容有不及知者,因有不及改,是大不然。夫心不爱过者也,才有一点过,便属碍膺之物,必一决之而后快。故人未有有过而不自知者,只不肯自认为知尔。然则过又安从生?曰只不肯自认为知处,其受蔽处良多,以此造过遂多,仍做过不知而已。孟子言:“君子之过,如日月之食。”可见人心只是一团灵明,而不能不受暗於过。明处是心,暗处是过。明中有暗,暗中有明。明中之暗,即是过;暗中之明,即是改,手势如此亲切。但常人之心,忽明忽暗,展转出没,终不能还得明明之体,不归薄蚀何疑?君子则以暗中之明,用箇致曲工夫,渐次与它恢扩去,在《论语》则曰“讼过”,如两造当庭,抵死仇对,不至十分明白不已。才明白,便无事。如一事有过,直勘到事前之心,果是如何?一念有过,直勘到念后之事,更当如何?如此反覆推勘,更无躲闪,虽一尘亦驻足不得,此所谓致曲工夫也。《大易》则言“补过”,谓此心一经缺陷,便立刻与之圆满那灵明尔。若只是小小补缀,头痛救头,脚痛救脚,败缺难掩,而弥缝日甚,谓之文过而已。虽然,人犹有有过而不自知者。“子路,人告之以有过则喜。”子曰:“丘也幸,苟有过,人必知之。”然则学者虚心,逊志时务,察言观色,以辅所不逮,有不容缓者。

清明

克己箴 (明)赵贞吉
天地万物,本吾一体也,而吾何以知天地万物之然哉?天地非仁将恐折,万物非仁将恐歇,吾心非仁吾身将恐蹶。吾何以知吾身之然哉?吾视非仁,盲从目生,吾听非仁,聋从耳腾,吾言非仁,吾过瞢瞢,吾动非仁,身过殷殷。呜乎!微翳眯睛,则八方易位,一念颠倒,而人己成敌。执迷为真,贼以代子,四窍尘投,一妙觉死。乐出於虚,蒸则成菌,既死之心,不可复振。蜗窟蚓穴,去仁几何!鸢飞鱼跃,於仁何若!古之有道,去彼取此,三才归根,一日克己。吾何以知有道之然哉?以其无己也,故能成其己。呜乎!吾有大己,俯万物而观天地者也。大己不浃,小己揭揭,小己既克,大己泼泼。古之善克者,视於无形,听於无声,动无轨辙,言非述称,四用反一,一真流行,无体无方,礼嘉而亨。少有意必固我作累,妙用齐滞,具为痿痺,此为不仁,而株橛小己。是故无己为克,真己为大,至大为仁。体无对待,不见大小,正知内外?性此曰圣,复此曰贤,小子至愚,择焉执焉。昔者吾友从事於此,敢告非狂,为仁由己。

谷雨

读书说 (明)刘宗周
朱夫子尝言:“学者半日静坐,半日读书,如此三年,必有进步可观。”今当取以为法,然除却静坐工夫,亦无以为读书地,则其实亦非有两程候也。学者诚于静坐得力时,徐取古人书读之,便觉古人真在目前,一切引翼提撕,匡救之法,皆能一一得之于我,而其为读书之益,有不可待言者矣。昔贤诗云:“万径千蹊吾道害,四书六籍圣贤心。”学者欲窥圣贤之心,遵吾道之正,舍四书六籍,无由而入矣。盖圣贤之心,即吾心也,善读书者,第求之吾心而已矣。舍吾心而求圣贤之心,即千言万语,无有是处。阳明先生不喜人读书,令学者直证本心,正为不善读书者,舍吾心而求圣贤之心,一似沿门持钵,无益贫儿,非谓读书果可废也。先生又谓“博学只是学此理,审问只是问此理,慎思只是思此理,明辨只是辨此理,笃行只是行此理”,而曰“心即理也”,若是乎此心此理之难明,而必假途於学问思辨,则又将何以学之、问之、思之、辨之,而且行之乎?曰:“古人诏我矣,读书一事,非其导师乎?即世有不善读书者,舍吾心而求圣贤之心,一似沿门持钵而有得也,亦何惜不为贫儿?”昔人云士大夫:“三日不读书,即觉面目可憎,语言无味。”彼求之闻见者犹然,况有进于此者乎?惟为举业而读书,不免病道,然有志之士,卒不能舍此以用世,何可废也?吾更恶夫业举子而不读书者!

立夏

论讲学书 (《答李赞宇》) (明)曹于汴
夫道无之是非,无人弗足,讲学以明道,士农工贾,皆学道之人,渔牧耕读,皆学道之事。隆古无讲学之名,其人皆学,故无名也。国家以文学取士,天下学校,无虑千百,章缝之士,无虑万亿,盖令其日讲所谓时习、所谓孝弟、所谓性命仁义,而以淑其身,待天下之用也。乃人心不古,遂有口耳活套,掇拾粉饰,以为出身之媒,师以是教,上以是取,恬不为异,非其质矣。而於立身行政,毫无干涉。於是君子厌薄其所为,而聚徒讲道,人遂以道学目之。若以为另是一种,岂不惑哉?然讲学之中,亦或有言然而行不然,而藉是以干贵人、捷仕径者,而其名为道学也,是有口耳活套之实,而更美其名,人谁甘之?则群起而相攻,而讲者益寡,道益晦矣。太抵所学出於实,则必闇然自修,不论大节细行,一一不肯放过,虽力量不同,未必尽无疵,而不自文以误人也。所学出於名,则有张大其门面,而於其生平未纯处,亦曲为言说,而谓其为道。夫夷之隘,不害其清;惠之不恭,不害其和,然亦何必曰此隘,此不恭正道之所在,而陋孔子於下风乎?罗近溪逢人问道,透彻心体,岂不可尚?而阔略处,亦诚其病,乃学者得其阔略以为可,便其私也。而或多不羁,诚有如止菴疏所谓贿赂干请、任情执见等说,是其坐女子於怀而乱之,而犹侈然薄鲁男子不为也,而可乎?但今因止菴之疏而遂禁其讲,是因噎废食。夫此学乃乾坤所由不毁,何可一日废也?似更当推广,而俾千百学校,亿万章缝无不讲,以及农工商贾无不讲才是。而其机则自上鼓之,若得复辟召之典,罗致四方道学,仿程子学校之议,布之天下,以主道教,於一切乡学社学之众,渐次开发,而申饬有位之士,以兴学明道为先图。其学则以躬行实践为主,随其人之根基,引之入道,或直与天通,或以人合天,或真臻悟境,或以修求悟。夫天人合一,修悟非二,舍天而言人,舍悟而言修,则浅矣。近时学者,知皆及此,然言天矣,而人尚未尽;言悟矣,而修且未能。世岂有能致中而不能致和,能正心而不修身者哉?则不可不戒也。大抵果能合天,则必益尽其人事,果能真悟,则必益尽其真修。尧、舜、文王、孔子,何人也,而兢兢业业,望道未见,徙义改过,没齿以之也。

小满

格物论 (明)黄佐
物理曷谓之天理也?本於赋予禀受,自然明觉,莫之为而为者也。如恻隐之心,非纳交要誉,恶其声而然是也。物欲曷谓之人欲也?不安於品节限制,而凿以私智,非天之所以与我者也。如子贡貸殖,而必先言其不受命是也。去其所本无,而复其所固有,则万物皆备於我矣。夫理虽可以触类而长,而其出於天者,物物各有当然不易之则,自私用智,则违天而自贼,故《诗》曰“不识不知,顺帝之则”,又曰“不僭不贼,鲜不为则”,《周礼》曰“则以观德,毁则为贼”是也。则者,法也。自貌言视听而达诸人伦,无非物也,而莫不有法焉,如恭从明聪,以及亲义序别信之类是也。推之,盈天地间无一物而无理可法者,违其理则非天之法矣。《易》所谓“天则”,正以其出於天,当然不易者也。孟子亦曰:“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。”岂敢毁之而自贼哉?将欲行之,必自致知始,致虽有推极之义,而《说文》原训则曰:“送,诣也。”其文为久,至触类而推极之久,则天牖帝迪,送诣而至。性之本善,吾所固有者,明而通於心中矣。是故格物所以明善也,诚意所以诚身也。身主於心,心发於意,意萌於知,知起於物,曰“致知在格物”,不言先者,知与意虽有先后,其实非二事也。知之不至,则意不诚而无物。《记》曰:“物至知知,而后好恶形焉。”何者?好善恶恶,感於物理者也,好妍恶媸,好富恶贫,感於物欲者也。道不离物,物不离事,盈天地间,物物各有一理存焉,去欲求理,岂以空谈悟哉?不曰理,而曰物者,践其实耳。郑玄曰:“格,来也。物,犹事也。”程子因言:“物来知起。”象山曰:“格至也,研磨考索,以求其至。”朱子因言:“穷至事物之理。”温公曰:“扞格外物,以物至为外,非合内外之道。”黄润玉曰:“格,正也,义取格其非心,心正矣,奚用诚意致知为哉?”是数说,皆因《记》而亿者也。惟《说文》曰:“格,木长貌,从木各声,取义於木,声以谐之。”其训精矣。今夫五行之各一其性也,水土金火汇萃鎔合,皆可为一。惟木不然,挨接暂同,终则必异。理欲同行而异情,正如桃李荆棘共陌连根,始若相似,及至条长之时,形色别矣。荆棘必剪,犹恶之菑逮夫身者也,桃李必培,犹善之欲有诸己也。培其根而达其枝,则本各滋息而长矣,修其本而达其末,则物各触类而长矣。是故耳目口体物也,心为本,而视听食息其末也。喜怒忧惧无节於内,胡为物交物引之而去乎?必使心能为身之本,明於庶物而后已。父子兄弟物也,自孝弟慈推之,则身为本而絜矩其末也,好恶胡为而偏乎?必使身能为家国之本,至诚动物而后已。天下大矣,始乎格物,先事者也。理自理,欲自欲,则本根各异,物既格矣,至於天下平,后得者也。人人亲其亲,长其长,物各付物,则枝叶亦各不同焉。惟明也,辨物之理欲而至善存;惟诚也,成物之始终而大道得。孔子之诚身,不过乎物,孟子之万物皆备,反身而诚,皆反本之谓也。或曰:“礼乐刑政之道,鸟兽草木之名,莫非物也,汎而格诸?”曰:“否,否!本则身,厚则伦,经不云乎?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,其所厚者薄,而其所薄者厚,未之有也。”

芒种

太极图说 (宋)周敦颐
无极而太极。太极动而生阳,动极而静,静而生阴,静极复动。一动一静,互为其根;分阴分阳,两仪立焉。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,五气顺布,四时行焉。五行一阴阳也,阴阳一太极也,太极本无极也。五行之生也,各一其性。无极之真,二五之精,妙合而凝。“乾道成男,坤道成女。”二气交感,化生万物,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。
唯人也得其秀而最灵。形既生矣,神发知矣,五性感动而善恶分,万事出矣。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[自注:圣人之道,仁义中正而已矣]而主静[自注:无欲故静],立人极焉。
故圣人“与天地合其德,日月合其明,四时合其序,鬼神合其吉凶”,君子修之吉,小人悖之凶。故曰:“立天之道,曰阴与阳。立地之道,曰柔与刚。立人之道,曰仁与义。”又曰:“原始反终,故知死生之说。”大哉易也,斯其至矣!

夏至

静坐说 (明)刘宗周
人生终日扰扰也,一着归根复命处,乃在向晦时,即天地万物,不外此理。于此可悟学问宗旨,只是主静也。此处工夫最难下手,姑为学者设方便法,且教之静坐。日用之间,除应事接物外,苟有余刻,且静坐。坐间本无一切事,即以无事付之,即无一切事,亦无一切心,无心之心,正是本心。瞥起则放下,沾滞则扫除,只与之常惺惺可也。此时伎俩,不合眼,不掩耳,不趺跏,不数息,不参话头,只在寻常日用中。有时倦则起,有时感则应,行住坐卧,都在静观,食息起居,都作静会。昔人所谓勿忘勿助间,未尝致纤毫之力,此其真消息也。故程子每见人静坐,便叹其善学,善学云者,只此是求放心亲切工夫。从此入门,即从此究竟,非徒小小方便而已。会得时立地圣域,不会得时终身只是狂驰了,更无别法可入。不会静坐,且学坐而已。学坐不成,更论恁学?坐如尸,坐时习学者且从整齐严肃入,渐进于自然。《诗》云:“相在尔室,尚不愧于屋漏。”又曰:“神之格思,不可度思,矧可射思。”

小暑

正心原 (明)李经纶
心也者,神明之舍,心不可以专神,而神则寓宅於心者也。神贵静,静则性全而仁义之体立,神贵明,明则思睿而仁义之用行。曰寂,曰明,而心之本体正矣。欲多则荡,动极则昏,事物无形,虚静以养中可也。而常情有无故之感,事为之著安而和行可也;而常情有物胜之动,於是乎昏荡生,而寂明者失矣,此固无主之心,而心失其正者也。若夫意存於天理,而私妄难以绝其根,意存乎王道,而利害得以冲其志,其为昏荡一也。邪妄绝矣,而可为之事,不免生心以系事;利害妄矣、而欲为之事,不免持心以必为。非邪妄利害之私,而终留喜怒之形声,亦不可得而寂明也。然则寂明无累者,其惟圣人之心正乎?方其静也,物之未感,我之无情,至虚独觉,而影响俱无也;及其动也,妍媸在物,精凝在我,至灵常止,而好恶不作也;其复而之静也,与化俱往,宾去主存,而又影响之俱无也,是正心之义也。或曰:“何思何虑,圣人无故而不感,忘食以思,岂有故之感乎?寂然不动,圣人有心而无为,不思则罔,岂无为之心乎?”圣人之心,所不累者身之情,所欲察者天之理,无思无为者洗心以神德,思睿作圣者精义以穷神。累情之心,为意必,意必则私,私则动;精义之心,为性命,性命则公,公则平,何动之有哉?朱子曰:“静而常觉,动而常止,此人心之妙。”明道曰:“所谓定者,动亦定,无将迎,无内外,正心之谓也。”心与意,诚与正,相似而难辨也,作《正心原》。

大暑

敬斋箴 (宋)朱熹
正其衣冠,尊其瞻视。潜心以居,对越上帝。足容必重,手容必恭。择地而蹈,折旋蚁封。出门如宾,承事如祭。战战兢兢,罔敢或易。守口如甁,防意如城。洞洞属属,罔敢或轻。不东以西,不南以北。当事而存,靡他其适。弗贰以二,弗参以三。惟心惟一,万变是监。从事于斯,是曰持敬。动静弗违,表里交正。须臾有间,私欲万端。不火而热,不冰而寒。毫厘有差,天壤易处。三纲既沦,九法亦斁。于乎小子,念哉敬哉!墨卿司戒,敢告灵台。

立秋

慎独论 (明)黄佐
道也者,无有精粗、大小、远迩、微显,格天地,济民物,日费而用之,不可得而尽也。正万目以视之,而莫知其所繇也,故曰“君子之道,费而隐”。得之者,盖或寡矣,必也敬乎?《易》以衣袽言戒,履霜言慎,目睹者也;以荐雷言恐惧,耳闻者也。不睹而亦戒慎焉,不闻而亦恐惧焉,虽青天白日之下,稠人广坐之中,其暗处细事,必自知之。及其微有迹也,诗云“无”曰“不显”,“莫予”云“觏”。韩婴曰:“匹夫匹妇,会於墙阴,而明日有传之者矣。男女大欲不正,则放辟邪侈,将靡不为焉,天命不能须臾存矣。”是故君子慎独,必造端乎夫妇,正其源也。朱子曰:“有天地后此气常运,有此身后此心常发,要於常运中见太极,常发中见本性。”岂非顾諟之功邪?欲既遏矣,惟理是安,日用常行,念念精察,则此心全体虚明洞彻,天何言哉?昭昭於此。已发者往,未发者来,逝者如斯,澄渟於此。充满流动,如川之不息,天之不穷,内外本末,体用动静,洞然无一毫之间,而鸢飞鱼跃,触处朗然也。存者存此而已,养者养此而已。必有事焉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长也,至此则从容中道,浩然之气其生於性矣乎?及其成功也,自其灿然时出者言,则谓之圣。圣则知命以尽性,故曰“如天如渊”。自其浑然真切者言,则谓之仁。仁则尽性以至命,故曰“其渊其天”。敬以达诚,斯其至矣。

处暑

观心说 朱熹
心则一也,以正不正而异其名耳。惟精唯一,则居其正而审其差者也,拙其异而反其同者也。能如是,则信执其中而无过不及之骗矣:非以道为一心,人为一心,而又有一心以精一之也。夫谓操而存者,非彼操此而存之也;舍而亡者,非以彼舍此而亡之也;心而自操,则亡者存;舍而不操,则存者亡耳。然其操之也,亦曰不使旦昼之所为得以捁亡其仁义之良心云尔,非块然兀坐以守其迥然不用之知觉,而谓之操存也。若尽心云者,则格物穷理,廓然贯通,而有以极夫心之所具之理也;存心云者,则“敬以直内,义以方外”,若前所谓精一操存之道也。故尽其心而可以知性知天,以其体之不蔽而有以究夫理之自然也;存心而可以养性事天,以其体之不失而有以顺夫理之自然也。是岂以心尽心,以心存心,如两物之相持而不相舍。若参前倚衡之云者,则为忠信笃敬而发也;盖曰忠信笃敬不忘乎心,则无所适而不见其在是云尔,亦非有以见夫心之谓也。且身在舆而心倚衡,是果何理也耶。

白露

识仁篇 程颢
学者须先识仁。仁者,浑然与物同体,义、礼、智、信皆仁也。识得此理,以诚敬存之而已,不须防检,不须穷索。若心懈,则有防;心苟不懈,何防之有!理有未得,故须穷索;存久自明,安待穷索!此道与物无对,「大」不足以明之。天地之用,皆我之用。孟子言「万物皆备于我」,须「反身而诚」,乃为大乐。若反身未诚,则犹是二物有对,以己合彼,终未有之,又安得乐!《订顽》意思,(横渠西铭,旧名《订顽》。)乃备言此体,以此意存之,更有何事。「必有事焉而勿正,心勿忘,勿助长」,未尝致纤毫之力,此其存之之道。若存得,便合有得。盖良知良能,元不丧失。以昔日习心未除,却须存习此心,久则可夺旧习。此理至约,惟患不能守。既能体之而乐,亦不患不能守也。

秋分

为善说 (明)高攀龙
为善必须明善,善者性也,性者人生而静是也。人生而静时,胸中何曾有一物来?其营营扰扰者,皆有知识以后,日添出来,非其本然也。即是添来,今宜减去,减之又减,以至于减无可减,方始是性,方始是善。何者?人心湛然无一物时,乃是仁义礼智也。为善者,乃是仁义礼智之事也。

寒露

诚意原 (明)李经纶
意非心之发也,心之发则情也。意从心从曰从心。心立欲为之意,而非为之意,而必为之主宰乎知觉之中也。寂者心之体,而主忠以为之根。知天之德,即我之德,而意专主乎天德,立心以的之,闲邪以存之,是宁静之中,而精神之有所注者也。感者心之用,则主信以为之干。知人之道,即我之道,而意专主乎人道,定其向,决其趋,盖攻取之中,而精神之有所守者也。无事而灵根植焉,画一无二而好色恶臭之几明,有事而美干达焉,致命遂志,而好色恶臭之几决,故不知意为身心之干,则视之也轻,不知几为万事之本,则其功也略,我图圣功,莫先诚意,作《诚意原》。

霜降

心性图说 (明)湛若水
性者,天地万物一体者也;浑然宇宙,其气同也;心也者,体天地万物而不遗者也。性也者,心之生理也,心性非二也。譬之谷焉,具生意而未发,未发故浑然而不可见。及其发也,恻隐、羞恶、辞让、是非萌焉,仁义礼智自此焉始分矣,故谓之四端。端也者,始也,良心发见之始也。是故始之敬者,戒惧慎独以养其中也,中立而和发焉,万事万化自此焉达,而位育不外是矣。故位育非有加也,全而归之者耳。终之敬者,即始之敬而不息焉者也。曰:“何以小圈?”曰:“心无所不贯也。”“何以大圈?”曰:“心无所不包也。包与贯实非二也,故心也者,包乎天地万物之外,而贯乎天地万物之中者也。中外非二也,天地无内外,心亦无内外,极言之耳矣。故谓内为本心,而外天地万事以为心者,小之为心也甚矣。”

立冬

命说 (明)孙慎行
《易》云“利贞”者,性情也。又云:“各正性命”。夫性其命者,所以合天,性其情者,所以坊人。其本则所谓刚健中正,纯粹精也。而世说天命者,若除理义外,别有一种气运之命,杂糅不齐者。然因是则有理义之性,气质之性。又因是则有理义之心,形气之心。三者异名而同病。总之不过为为不善者作推解说。夫世之为善者少,而不为善者多,则是天之生善人也少,而生不善人也多,人之得性情之善于天也少,而得性情之不善於天也多。诬天诬人,莫此为甚,以是有变化气质之说。夫气质善,而人顺之使善,是以人合天,何极易简?若气质本有不善,而人欲变化之使善,是以人胜天,何极艰难?且使天而可胜,即荀子矫性为善,其言不异,而世非之何哉?孟子曰:“天之高也,星辰之远也,苟求其故,千岁之日至,可坐而致也。”是天之气运之行,无不齐也。而独命人于气运之际,顾有不齐乎哉?《中庸》曰:“文王之所以为文也,纯亦不已。”夫使天果不齐,是纯独文之所有,而举世性情之所无也。又非独举世性情之所无,而亦天命之所本无也。将所谓纯粹精者,何在乎?

小雪

辨学录(善利辨) (明)冯从吾
吾儒曰:“喻利之心不可有。”异端曰:“喻义之心不可有。”吾儒曰:“为恶之心不可有。”异端曰:“为善之心不可有。”或诘之曰:“喻义之心不可有,喻利之心可有乎?为善之心不可有,为恶之心可有乎?”彼则曰:“喻义之心且不可有,况喻利乎?为善之心且不可有,况为恶乎?”如此为言,虽中人亦知其非。彼又恐人之非之也,复倡为一切总归於无心之说,以为人之心体本空,无利、无义、无善、无恶者,其本体也。必也无喻利心,并无喻义心,并无无喻义心;无为恶心,并无为善心,并无无为善心。一切总归於无心,方合本体耳。说至此,虽高明莫知其非矣。不知正是发明喻义之心不可有,为善之心不可有处,奈何不察而误信之耶?且义原非外,性原是善,心之本体原是有善无恶的,可见必有喻义为善之心,而后为合本体也。今欲一切总归於无心,安在其为合本体耶?况人心易放而难收,尽去喻义,犹恐喻利;尽去为善,犹恐为恶。今欲一切总归於无心,窃恐义无而利未必无,善无而恶未必无,反为本体之累不小也。又况义利只有两途,人心原无二用,出於义即入於利,出於善即入於恶,岂有无义无利,无善无恶,一切总归於无心之理乎?太抵义原非外,特自有其义之心不可有,而喻义之心必不可无;性原是善,特自有其善之心不可有,而为善之心必不可无。总是喻之又喻,以至於化,为之又为,以至於忘,造到上天之载,无声无臭处,只好说有喻义之心而至於化,有为善之心而至于忘,有喻义为善之心,而无声臭之可儗。亦说不得喻义之心不可有,为善之心不可有。今云云者,所谓小人而无忌惮者也。

大雪

仁心说 朱熹
天地以生物为心者也,而人物之生,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为心者也。故语心之德,虽其总摄贯通,无所不备,然一言以蔽之,则曰仁而已矣。请试详之。盖天地之心,其德有四,曰元、亨、利、贞,而元无不统。其运行焉,则为春、夏、秋、冬之序,而春生之气无所不通。故人之为心,其德亦有四,曰仁、义、礼、智,而仁无不包。其发用焉,则爱恭宜别之情,而恻隐之心无所不贯。故论天地之心者,则曰乾元、坤元,则四德之体用亦不待遍举而该。盖仁之为道,乃天地生物之心,即物而在。情之未发,而此体已具;情之既发,而其用不穷。诚能体而存之,则众善之源、百行之本莫不在是。此孔门之教所以必使学者汲汲于求仁也。其言有曰:“克己复礼为仁。”言能克去己私,复乎天理,则此心之体无不在,而此心之用无不行也。又曰:“居处恭,执事敬,与人忠”,则亦所以行此心也。又曰:“求仁得仁”,则以让国而逃,谏伐而饿为能不失乎此心也。又曰:“杀身成仁”,则以欲甚于生、恶甚于死为能不害乎此心也。此心何也也?在天地则共坱然生物之心,在人则温然爱人利物之心,包四德而贯四端者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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